你留给我空白的世界
2021-10-16 来源:本站原创 浏览次数:次Fortherest,everythinghasremainedmotionless.ForwhatIhavelostisnotafigure,butabeing;andnotabeing,butaquality:nottheindispensable,buttheirreplaceable.
--RolandBathes
他在34岁当上爸爸,恰好是我现在的年纪。
他在68岁离开,说不上这两个年龄,谁是谁的一半。
这一年好像总在告别,和家人,和朋友,和熟悉的自己。长大了,许多事情开始发生。
或许是自己最早的记忆。
在社科院一间小小的储物间,哭的停不下来。不知道男生叫周润发,更不知道女生是张艾嘉;第一次听到《你的样子》,第一次意识到,或许有一天爸爸不能继续保护我。
去年年初,医院确诊颅内多发性血管瘤,所有的医生说没有办法。之后的每次见面,他都会在临走的时候,努力想一下,还有什么话可以对我说。有时隔着门叮嘱我吃好饭;有时出了楼门又返回来,说忘记帮我把垃圾带出去。
感觉他多了难过,有一天没办法再来保护我。
在我三十岁前后,他在我面前掉了两次眼泪。
第一次是15年,我打电话告诉他们,可能要离婚了。两个人从北京飞来华盛顿,走出海关,远远看到我就控制不住,转过身去抹眼泪。第二次是19年,我们坐在爷爷奶奶的老房子里,第一次听他讲闹闹去世的那天。
“那天早上它知道自己要不行了,慢慢走到阳台的小垫子上趴下来。我就搬了一把小板凳,坐在他旁边。闹闹肯定特别难受,但是特别坚强,一声都不吭。最后,它像这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,就走了。”
他不想再养小狗了,说离开的时候受不了。
老爸来电话说,他们在路上,做了很多好吃的,给我送过来。
挂上电话,脑袋撞门、撞墙、撞冰箱,感觉自己的时间被打断了。每个人都有太多角色需要扮演,有一件确定而任性的事,大概是自己最大的幸运,对身边的人应该不是。
不会有更好的父母,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做到,同时给我自由和安全。每次和朋友说起爸妈,我唯一能想到的词,就是“不正常”。后来和老妈聊起来,她得意点点头:真是,我也没见过像我们这样的。
自己好像不再是独立的个体,只是生活的延续:以老妈的方式成长和生活,以老爸的感受,感受着这个世界。
他们要不是那个样子,我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。
是吧,老妈。
回国这几年,他最喜欢劝我的事情有两件,刮胡子和踢足球。
从小到大,他们几乎每一场比赛都会站在球场边,春夏秋冬,五湖四海。老妈拍下来的录像,他总要再看上好几遍,有些比赛,可能要几十遍。老妈有点担心他看坏了录像带。
每次看国足,他最喜欢说的话是:这帮人真不行,踢的真不如你。
在他眼里,我要是踢了职业,成天挨骂的肯定轮不上他们。
老爸很少拍照,但有两次,他突然对拿着相机的我说,来,我也给你拍一张。
递给他相机,我们有了各自的照片。总觉得还是我拍的更好,也可能是我有更好的模特吧。
这些日子又翻看小时候的照片,才发现记忆早早离开,感受却悄悄留下。
脸庞圆圆的小姑娘,夜里没有叫醒我,帮我给他喂了药;冷冷的小姑娘突然说,三年前刚开始工作,胆子特别小,都不敢把吸痰管伸进喉咙;不见外的小姑娘,夸完我爸的双眼皮和大眼睛,又看看我,说你是怎么长得?大大咧咧的小姑娘喊他爷爷,喊我大哥。还有长我一岁的护士长喜欢摇摇头,说跟我聊会天儿太糟心。
我经常笨手笨脚。还好,许多人在那里帮助我们。
医院,这样相处二十天;没想到可以对他说本没有机会说的话,在只有两个人的世界里和他告别。老爸很少再有意识,可以拥抱和照顾他,就像他照顾刚出生时的我一样,他那时也一定开心又满足。
世界好像在用最善意的方式对待我,所有的事情总是刚刚好。
在最后的几个月,每次和他相见,刘叔叔都要掉眼泪。不管是在家,在医院,还是视频里。他见到叔叔,也总是多了几分精神。
那些年,两个人一起工作,喜欢抬杠的老爸固执又倔强,两人僵持不下,他就摔碎了办公室的计算器。据说,那时的刘叔叔也被我爸气得直掉眼泪。
彼此牵挂的人,总是辛苦又幸运,不过下辈子被气哭的就要轮到我爸了吧。
刘叔叔,加油。
在医院,花了一个小时,办完遗体捐赠最后的手续。回到家,用了两个小时,收拾好老爸的东西,只找到三盒硬币。老妈说,你爸还是有些小秘密的。
不知道还有多少秘密被他一起带走,还有哪些事情一起离开。至少有一种笑容,我还没有拍到。
搞不清我在做什么,依然开心的笑。
有人像一条路,有人像一片海。
他没有给我讲过道理,没有告诉我要成为怎样的人。好像生活没有捷径,没有歧途;没有目标,没有方向;没有出人头地,没有碌碌无为;没有乘风破浪会有时,没有一蓑烟雨任平生。
他留给我一个空白的世界,我拿什么都不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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