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注定一个把坏人逼成好人的社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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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大鱼说小事

大鱼按：今天收到腾讯建议不写时评的通告。大鱼是守法律的人，发一个旧日的影评。大鱼知道，历史永远是人民写的，这电影就是。

今天写的是影评。这两部旧电影没有新鲜的地方，都是现实生活中的真实案例，一系列重大社会事件的重新组合和编辑——要是有人没听说过这些事，那只是应该庆幸他或他的亲人没有摊上而已。这里说的是《天注定》和《我不是药神》。

（一）

《天注定》是年贾樟柯执导的片子，由姜武、王宝强、赵涛和罗蓝山主演。

这部电影从制作到发行，不止贾导团队，还有外国人参与。太过逼真的写实和内涵丰富的隐喻，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。

但凡关心一点社会新闻的朋友，都了解周克华（爆头哥）跨省作案致11死5伤、胡文海举报村干部贪腐不成后枪杀14人、遍及全国的小姐特色服务、某富康员工接连跳楼、小三被原配追打、贪官逼淫良家妇女致反抗杀人……电影中的这些故事分别取材于轰动全国的真实案件。不过可能是为了能够过审，影片情节比涉及几十条人命的残酷现实更温和一些。

《天注定》描写的不止这些。几乎每过三五分钟，你就能发现影片展示的、就在身边无处不在的写实。

这是一部说真话的片子。展示的是一个无论压榨者还是被压榨者都有罪的修罗场。

影片开头，三儿骑着摩托奔走山路，路遇三个后生，手执利器要“借俩儿钱花”，三儿掏出来的不是钱，是手枪。打劫者当场毙命。碰到这种威胁自己生命安全的拦路抢劫，或者乖乖出钱，或者身无寸铁地反抗，或者像三儿一样……

当好人失去持枪权利的时候，那剩下可以持枪的多不是什么好东西。

后来三儿回家过年，晚上儿子看着烟花漫天、爆竹连连，三儿说“老爸给你放个大爆竹”，然后对天鸣了一枪。他不仅留给儿子生命的基因，更兼有他强悍的精神加持。

三儿只为钱财，干掉的好人坏人都有。他没有必要去寻找其他理由，只是在过年时以烟为香，祷告死者：“你们不要问我（冤不冤），要问就去问老天吧。”

任何犯罪都不值得颂扬。

大海是一个农村的刺儿头，对村里沆瀣一气贪腐村民财产的事情看不惯，甚至要到北京去告人家，到邮局才发现他连寄个信都找不到收件人。村里人闲聊时说他，你这样在过去不混个司令也弄个师长当当。

因为总是穷追不舍地找村长和煤老板要个说法，被打手用小铁锹打到头破血流，旁边看热闹的还问打手：“你这是打高尔夫球吧？”“老高”这个严重侮辱他的绰号在村子里传开。当村里的腿子嬉皮笑脸这样叫他时，大海骂了声“贱货”后毫不犹豫地举起双管猎毙了他。

“他万恶？我比他还万恶几倍。”病躯有耐药性，万恶程度也递增。

大海杀人途中，顺便干掉了一个不停地抽打老马的农民。仔细看那个农民，马车梯子是支起来的，理论上那车闸也应该是搬起来的，他拦在马头不停地打马不为赶路，只为发泄。大海也要发泄，骂了他一声“贱货”后果断开枪了。那马没有人打时，轻松登程上路。贾导用了几十秒时间展示这个隐喻。

小玉被土豪拿一沓钱打嘴巴：“我有钱还不行？你不是小姐你来这里干嘛？”她终于拿起了水果刀，以侠客的姿势送恶霸上了西天。

电影结尾的时候，正在演戏，《苏三起解》里的父母官一次次地问：你可知罪？问苏三，问小玉，也在问迷茫中的芸芸众生。

这巍峨桥下，人们多么渺小。

小辉是个打工仔，赚钱艰难，网名“我是一只小小鸟”；交了个女朋友却不得不亲眼看她去卖身。她女朋友说：“我们这样叫捞偏门的，要信佛修善。”于是买鱼放生，她网名叫“寻水的鱼”。鱼若在缸，何若溺死。诸多不如意后，小辉终于绝望了，像鸟一样跳了下去，可惜他不是鸟。

（二）

年4月，官方发布公告，有一些进口救命药从年5月1日降税。《我不是药神》这部电影可能也是借这个东风得以公映。

中国可以冲击奥斯卡的电影不少。《药神》剖析了太多的社会现实和人心，是一部可以载入史册的时代写真记录。

细心看这部电影，几乎每一小会儿，就会有一些令人感动的台词，几乎每一小会儿，就会让你联想到我们正生存其间的社会实况。

据说看这部电影的人，落泪的相当多。

一个把好人逼成坏人的社会似乎很常见，比方说为了让孩子吃饱饭去偷窃，比方说女人为了生存去卖肉，等等；但是一个能把“坏人”逼成相对来说的好人的社会，那一定是穷凶极恶、堕落到地狱的第十八层了——还能坏到哪儿去？

靠违法犯罪的“坏人”来拯救生命，谁更坏呢？

影片主人公就是这样的一个“坏人”，他走私，他卖仿制药，他得意时可以飞扬跋扈，可以野蛮粗暴。但他没有伤天害理，没有坏掉做人最重要的良心，很难得。

一个贫困潦倒、父病、妻离且面临子散、卖印度神油的小老板勇哥，为钱所困之下，被委托去印度走私一种救命的仿制药，这种仿制药疗效与正版药几乎没有区别，但代理经销的价格只是正版药的1/80，即正版药一盒4万，仿制药一盒。勇哥入道走私这种药发财后，本已洗手不干去开纺织厂，后来又面对病患断药的悲惨情况，义气当先，为救人命赔着钱重操旧业，终至入狱。

这确实是一部每个演员都很表演到位的电影，每一个细节都能打动人。

黄毛：农村孩子，被确诊患慢粒白血病后，家中没钱治疗，离家出走到上海打工赚药钱活命。义气，嫉恶如仇。发现勇哥走私这种救命药，抢了几瓶与群友分用。被勇哥收留，逐渐恢复生活信心、甚至要回家看看时，替勇哥挡祸，在警车追捕下身亡。什么时候，生命才不会像蝼蚁一样被轻视？

牧师：病患，虔诚而务实。支持勇哥走私药，曾冒生命危险揭露骗子。听到勇哥决定不卖走私药后，还忠厚地说：愿主保佑你。

张长林：假药贩子，用扑热息痛加淀粉做成药片，骗买不起正版药的慢粒白血病者。通过举报威胁勇哥，得到进货渠道后把勇哥的五千抬价到两万。被抓起来后没有供出勇哥，反问预审警察：医院的一半价格，救了不少病人，何罪之有？

印度老板：药物的仿制商，勇哥的进货渠道，后曾被原厂投诉关闭药厂，但随后印度官方裁定他的药合法，可以自由生产。印度政府对待药物的这种态度，使得印度成为世界的廉价药房——我就盗版你欧美药了，但我是为了救命，这就是我们的价值观，你有能耐你打我？——这才是强国姿态。那些反骂人家阿三的应该清醒一下了，印度至今还有《大篷车》那样的人心，而大国人心坏了，坏到扶人要买保险的地步。

患病大妈：为勇哥向警察求情时说：正版药我吃了三年，房子吃没了，家人被我吃垮了，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便宜药，你们非说它是假药。那药假不假，我们能不知道吗？谁家能不遇上个病人，你就能保证你这一辈子不生病吗？你们把他抓走了，我们都得等死，我不想死。我想活着。——这世界上还有没有比这个更血淋淋的控诉？

其实中国可以拍起奥斯卡的题材多如牛毛。我们对世界文化的贡献是什么呢？

吕受益：主人公之一，病患，勇哥卖仿制药事业的领航人。在勇哥放弃走私犯罪后，药尽病发，进入病情后期。一个懦弱的人，坚强地选择了自杀。清创手术就是一种炼狱，就是要一次次的割去身上的肉。如此，生亦何欢，死亦何苦？他能活着的支撑是看看看自己的孩子，还希望如果药物不间断的话，他还能当爷爷呢。最终他还是用割腕自尽来决定结束肉体上的痛苦。

保安甲：这个人在电影中连一分钟的镜头都没有，却是所有事情由喜剧转成悲剧的转折点，黄毛为此送命，勇哥为此坐牢。这个世界就是因为有太多这种奴才，才如此悲哀。这种走私药是救命药，只要不张扬不过火，连官方都懒得管。这个保安偶然发现、不为一分钱利益却去举报了。

很多人引以为自豪的经历，历史的评盼恰是他们一生的污点，只是他们还不自知，拿来当荣耀讨说法。你们不知道公众在看你们笑话吗？老兵新兵对决时，过去的你就是当下的他，他们都是怎么想？

思慧：女儿被查出慢粒白血病，她老公一看负担不起就跑掉了。她靠着去吧厅舞厅夜总会跳钢管舞赚钱给女儿买药。这说不上逼良为娼，但是要有人说给她女儿提供一年药钱，她一定干的。

人都是可以被收买的，不过是价格不同。她为女儿出卖自己，不磕碜。磕碜的是这个现实环境：不能让人活得有一点尊严吗？

（三）

尊严是怎么失去的？

《药神》中的这种白血病对外界侵袭抵抗力差，所以要平时要戴口罩。勇哥初入行时，通过圈里聚集到很多需要药的人的群主。勇哥谈价时说看不到他们的脸，很不高兴，他们被迫都摘下了口罩。这时他们没有尊严。

牧师是个人才，懂英语，有文化，有涵养。他不想参与走私印度仿制药的事情，勇哥用佛家的话劝他说：主爱世人，我不下地狱，谁下地狱？牧师也放下了他的尊严。

发财后的勇哥被情义所困，为了救病患，块钱一盒从印度进药，一盒卖给病患，不惜散去家财，儿子也跟前妻去了美国。他到了法庭上却说：我犯了法，你们怎么判都是对的——他穿着号服，把大写的正义承认为羞耻的犯罪，只为少判一点，他有尊严吗？

吕受益就想着有药吃，他说他早就不想活了，但看到孩子出生后，信心倍增，还渴望当爷爷呢。可惜断了药让他每隔几天就要承受清创这样的剜肉之痛，咬着毛巾撕心裂肺地嚎叫，这叫有尊严吗？

医院，医生说，医院定的，我说了不算；如果血管瘤破裂，人就没了。那时还两手空空的勇哥有尊严吗？

最近有消息，中国对一部分美国进口药物加税到25%。这是在惩罚美帝吗？

与此同时，用于心脏急救的常用药硝酸甘油片从4块多钱猛涨至60多元且很难买到；治疗农药中毒的氯解磷定，一盒价格从政府招标挂网价48.8元暴涨至元；用于断指再植的盐酸罂粟碱，从9.4元暴涨到.9元……

记者了解到，近两年来市场上已先后有多种药品悄悄涨价数倍乃至数十倍，大多是阿莫西林、降压0号、甲硝唑、土霉素、病毒灵、痢特灵等这类疗效确切、价格低廉的大众常用药。业内人士反映，多种药价非正常上涨的根本原因，是一些不良商人通过垄断药品原料牟取暴利。

水果暴涨，少吃或不吃好了；国产常用药被垄断后暴涨，这种情况注定还会延伸到更多领域。

《天注定》，都在用暴力讨要尊严；《药神》改变不了现实，药物还是一如既往地涨起来。

尊严，真不是别人给的。

崔健有首歌怎么唱的来着？

钱在空中飘荡，我们没有理想，虽然空气新鲜，可看不见更远地方，虽然机会到了，可胆量还是太小，我们的个性都是圆的，像红旗下的蛋。

（全文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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